王珮瑜的“京剧时代”

时间:2014-04-10 16:05 栏目:封面故事 编辑:投资有道 点击: 4,974 次

作者:邓若楠  来源:投资有道

“她是电影《梅兰芳》里孟小冬戏份的配唱者。更重要的是,她虽然年轻,但有可能已经改变了中国京剧的风潮,引领一个新的京剧时代。”中央电视台主持人、资深戏迷白燕升,在一次大型晚会上这样介绍王珮瑜。

王珮瑜说,当时这番话真正说进了她的心坎里,相比“神童”、“中国第一坤生(女老生)”、“梨园小冬皇”这些早已加之于她的头衔,她并不讳言更想成为这样一个“引领者”。

王珮瑜的“京剧时代”

  “小冬皇”

“京剧艺术未来的标准是市场,是观众的认可度,而不是孤芳自赏,艺术价值和商业价值并不矛盾。”坐在梧桐树下的咖啡座里,王珮瑜一头新剃板寸,带着一副600度近视眼镜,一身率性,话说得直接。

勾描油彩、挂上髯口,她是《失空斩》里的诸葛亮、《乌盆记》里的刘世昌。卸下行头,穿着衬衫仔裤波鞋,她是爱购物、爱看美剧、热衷茶道、闻香、爱打高尔夫的时尚青年。

这种奇妙的矛盾性集合在她身上,令其透着一种特别的魅力,很有腔调。

王珮瑜1978年生于江苏苏州,14岁才正式进入上海市戏曲学校学京剧,相对于一般7、8岁就学戏的孩子来说,入门相当晚,但天赋独具。当时上海戏曲学校已有十几年没招过女老生。她“一入专业就出道,一出道就成名”。

如今在梨园界,瑜老板的名号早已叫得响亮,她是余(叔岩)派第四代嫡系传人,18岁就被著名老生谭元寿誉为“小冬皇”,20岁已拿遍国内所有能拿的京剧奖项。

几年前的电影《梅兰芳》里,梅兰芳和“梨园冬皇”孟小冬初次见面,合唱一段《游龙戏凤》,彼此心心相印,其中孟小冬的配唱就是梅葆玖推荐王珮瑜担任的。

京剧流派中,余派唱腔公认易学难精。孟小冬当年是余叔岩最有代表性的弟子,现在流传的她的《搜孤救孤》录音,是王珮瑜配的影像。

“与梅葆玖老师对唱《游龙戏凤》,根据不同场景要求的不同版本,唱了很多遍。当时梅葆玖老师和陈凯歌导演听了录音以后说,这样一份录音对在电影中饰演梅兰芳和孟小冬的黎明、章子怡表演压力是很大的。尤其是陈凯歌导演特别惊讶,他说现在京剧界居然还有这样的年轻人,能真正听得懂电影导演在说什么,还能通过自己的理解二度创作演绎出来。”

对王珮瑜来说,这是第一次参与电影制作过程,她觉得很有启发。

“两年前我还比较顾虑,怕别人说你一个京剧演员为何还要借电影出名。但我发现这的确是一个主流消费中最便捷的推广京剧方式。

如今,对于不熟悉京剧的人介绍王珮瑜,总要加一句“就是《梅兰芳》里给章子怡配唱的京剧演员”,更多人方才恍然大悟。

“事实上未来我也打算尝试一些影视作品,还在酝酿当中。我是个京剧传承者,不管做什么都背负着京剧这样一个传统艺术。我想为今天的京剧做点事,让京剧更具市场价值。我想让自己变红,目的能是想让更多的京剧演员红出来。”

王珮瑜被称为“小冬皇”,身上似乎确也带着孟小冬的霸气和决断。彼时孟小冬,台上是运筹帷幄、指挥千军万马的大丈夫,台下尚有几分婉约。而此时谈笑间的王珮瑜,浑身就透着一股英气与酷劲。

  铩羽而归

王珮瑜最近一直为上海京昆艺术中心开办的“京昆跟我学”老生班义务上课,学生都是有一定消费能力、喜爱京剧的白领。

上课时,她总是搬过一把凳子,拉起架势坐在十几个学生面前,而这些京剧爱好者们则规规矩矩地坐成一排,心怀敬意地看着这位年轻老师。

他们知道,瑜老板名头大,教课十分较真,一个尾音可以连续纠正七、八遍,直到唱对了为止。

“京昆跟我学”已经开班三年,每期共14节课,这是王珮瑜第一次参与授课,有的爱好者冲着她而报了这个班。

“要进入主流市场,可能需要适当跳出京剧圈子,拓宽格局。”

王珮瑜这样表达自己的想法。

她在微博里写:晚上给学生上课,教导大家,做不到没关系,先得懂。即便我们最终成不了角儿,至少我们也能是个鉴赏家。

在国内京剧演员的粉丝群里,她的“瑜门”人数最多,规模最庞大,据说有几千人,她与他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,这些基本都是成熟的“票友”,是“已经存在的市场”。

而她的新计划,要“开发那些对京剧和传统文化有兴趣,但无从入手的群体”。

在她眼里,这些来自各行各业有志于京剧的人,或许是未来更大的市场,甚至日后将会成为“一个战壕里的战友”。

认识王珮瑜的人都公认,她一直是一个“很有想法的人”。只不过,几年前是年少轻狂,尝过铩羽而归的滋味,现在的思考则显然多了几分稳重和长远。

2005年,她曾决然放弃上海京剧院一团副团长的破格提拔,自己出来成立了个人工作室,试图走市场化道路。

“太憋闷。”她告诉记者,“体制内大家还是按资排辈,政府拨款,吃大锅饭。我尝试去改革,结果弄得鸡飞狗跳。”

当时,于魁智、张火丁成立的个人工作室都挂靠在中国京剧院下,还是拿工资的,但王珮瑜心高气傲,彻底让自己跳出来,融在大江大河里。

而对于京剧这样一个投入成本高,演出排场大的剧场艺术。她的尝试,很快宣告失败,铩羽而归,好在历来以包容性强闻名的上海京剧院再次接纳了她。

但是她很长一段时间对此耿耿于怀,反复想到底哪里做错了。

“后来我发现,当时根本就缺乏一个完整周密的计划,缺乏体制内的支持,缺乏培养完善的消费群体,缺乏行业的理解,也缺乏自己的准备。”

她周围的朋友说,经过这次失败,她整个人变了很多,原来就是个纯粹的“京剧愤青”,现在却学会“与体制共舞”。

曾经常常挂在嘴边的“京剧改革”,现在悄悄改口变成“想为京剧做点事”。

曾经不耐烦听老辈人唠叨,现在却爱找上门去聊天。

关于她的“为京剧做事”的想法,她曾专程拜访尚长荣听他的意见,结果这位老泰斗反而热血沸腾,告诉她:“珮瑜,做吧,你行的。我要年轻20岁,我就跟你一起做。”

“我已经是当今余派最有代表性的传承者,可以说是京剧界年轻一代的领军人。那还有没有办法能够让更多人知道京剧?知道‘十八张半’(余叔岩遗留的老生艺术经典唱片)?知道王瑜唱的到底好在哪里?这可能需要我把过去颠覆,打碎了、捏碎了、揉开了,重新整合。早年的宗师们,也是把他们那个时代的东西打碎了、揉开了,用自己的方法解释了而不仅仅是呈现。我们今天要走一小步,这一小步很艰难。”

  “更大的梦”

一个梦碎了,醒来或许看得更真。

沉淀,使她对这门艺术发展的使命感更为执着。

“京剧的市场有无限可能,唱、念、做、打,都是审美。从艺术样式来说,既适合大剧场、大排场,也可以做小剧场,元素丰富,互动性强,可以玩京剧概念。在京剧艺术本体不改变的前提下,什么都可以尝试一下。”

这几年,王珮瑜身边逐渐形成了一个志同道合的圈子,不乏有意投资京剧产业的企业家,但她反而并不心急。

年初赴京、津参演墨壳原态舞台剧《乌盆记》,对她来说倒是一个颇有启发的尝试。

她在其中唱的大戏,“一点都没有被伤筋动骨”,但加入了相声、评书元素,和原生态的概念,使舞台剧的整体规格被提升,观众也是个新的融合体验。

而在舞台剧导演马骞和一些朋友眼里,“瑜老板”是京剧界一个异类,是一个既具传统内涵、又具偶像明星潜力的角儿。

或许,现在京剧界里这样的年轻人很多,台上他们依依呀呀唱的是千年旧事,但脱下戏服,他们便可以去篮球场上跳街舞。

王珮瑜认同打造个人品牌的重要性。

“如今观众要看的东西太多了,如果你不炒作不包装不宣传自己,一直低调,就逐渐变成小众了,你这一页很容易就翻过去。如果让更多观众因为王瑜而喜欢京剧,花钱买票进剧场看京戏,我所谓高调和张扬就是有价值的。”

“作为专业京剧演员,我们的知识结构有限,看不懂财务报表,不会做策划案,也不会跟媒体打交道。”她说。

“需要一个团队,借助他们的专长。而我的工作是,确保京剧艺术创新但不被伤害,不走偏。”

就像电影里的青年梅兰芳,遇到邱如白一般。

相比5年前,在她心里,正酝酿着更大的梦。

现在圈子里已经有人在悄悄帮她打理事务,在公共形象上适度约束她直率的个性。

京剧是一个时代的符号,通过一步步演变发展到今天。也许在不久的将来,也许就在明天,王珮瑜将带给京剧一个新的未来,成为一个时代的符号。

  “瑜老板”的故事

1978年3月4日生于苏州。自小由做票友的舅舅把她带进京剧的大门。开蒙学的是老旦,才几个月工夫,就以一出《钓金龟》获得江苏省票友大赛第一名。后来改学老生,听着余叔岩先生留下来的十八张半唱片咿呀学唱,度过晨昏。1992年考入上海市戏曲学校专攻老生行当。1999年9月考入上海市师范大学表演艺术学院。在校期间,向王思及老师学习了《失空斩》、《搜孤救孤》、《捉放曹》、《大登殿》《文昭关》、《二进宫》、《乌盆记》、《击鼓骂曹》等余派戏。同时又向朱秉谦、孙岳、关松安、王世续、童强、曲永春等老师学习各种流派各种风格的戏。从1994年起,分别在“新苗杯”、“宝钢杯”、“梨园杯”、“蓝岛杯”四项全国少年京剧大赛中荣获一等奖。扮相俊秀,气质儒雅,颇具大家气派。

王珮瑜的戏迷们在互联网上有个论坛,叫“瑜音绕梁”。珮瑜还常登陆、发帖、回帖。网友们管她叫“瑜老板”,她就用了这个ID名。当年第一次有人叫她“瑜老板”,王瑜这心里头,美!过去的好角儿才叫“老板”。她办过一场纪念余叔岩的个人演唱会,名叫“余音三日”。“余”有三层含义———余音绕梁三日不绝,自古是演唱者的理想境界;余叔岩的姓氏;古文中的“我”。汉字的多义替珮瑜钩住了先贤的衣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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